2011年11月16日星期三

管见:“司法行为艺术”碰上公民“行为艺术”

图为艾未未11月16日在北京税务局……

一党专政的内里实质,裹上了一层"司法行为艺术"油彩,似乎很是与时俱进。不过,民间也有其行为艺术方式。他们现在是"极少数",但吸引着沉默的多数。




"中国特色""司法行为艺术"


"特立独行"的艺术家艾未未被中共当局扣上"偷税"的罪名,命令他15天内补交1522万元人民币的税款和罚金。面对这样的专制和蛮横,艾未未施展他的"行为艺术"的勇气令人钦佩,数万支持者迅速参与到这一"行为艺术"之中,也同样令人钦佩。

民间的"行为艺术",针对的是当局的"行为艺术"。中共当局极力封杀"茉莉花革命"的影响,想要治艾未未一个涉嫌"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的罪名,束缚这位艺术家的手脚,却出师不利,于是巧妙地耍出一套战术迂回的把戏,以"涉嫌经济犯罪"旁敲侧击。《华尔街日报》把中共当局的举动,称为"司法行为艺术",是很形象的描述。

这一富于"中国特色"的"司法行为艺术"很值得推敲。

其一,公安机关拿走了"偷税"公司的财务资料,这样,税务部门就不必出示"偷税"公司的罪证,只管开出罚单──据说,如果国家说你偷税,你就偷了,没有什么好争辩的。如果外交部都对外宣布你偷税了,你可以说你没有偷吗?难道国家会收回自己的说法吗?

有一首电视剧插曲不是这样唱的吗:"故事里的事,说是就是不是也是;故事里的事,说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过去,毛泽东金口玉言,说出话来就是"最高指示","一句顶一万句",后来总算承认毛泽东也是人,也会犯错误,不可以肆意神化或个人崇拜,但是中共作为永远的执政党,它手里掌握的国家依然至高无上,指马为马或指鹿为马,全凭它的意志和心情。

在这种"中国特色"的光谱中,民主政治中合法存在的反对党,为中共的"五不搞"戒律所不容,其社会基础,则是中共治下的社会没有"特立独行"之个人的容身之地──冠冕堂皇的说法是所谓"法律不会为特立独行者弯曲",实则却是"法律特为压制特立独行者而立"。

想想看,即使路见老人跌倒而善意出手搀扶,也被中共司法者视为"不合常理",看上去有些"特立独行",就更不必说那些敢于直言批评当局的"特立独行"了。两岁女童倒在车轮下,肇事司机离去,有身份的路人漠视,一位捡垃圾的妇女出手相救,还被人讥为作秀。这样离奇的事情,恰与"中国特色"交相辉映。



一两万人的"极少数"


其二,艾未未支持者发起借款行动,据称那也只是"极少数的一些人"之所为。

中国人口众多,不要说一两万人,就是一二十万或一两百万人,在十三亿人之中,也可以算得是"极少数",甚至一两千万人,也只是百分之一二而已。

这样说起来,"占领华尔街"的抗议者,其实也可以说他们是"极少数",但他们"至少看起来像是"挺身而出反对资本主义,于是中共喉舌情不自禁地唱起颂歌,期望这一抗议风潮发展为反美风暴。不料美国那些抗议者们直斥"现今的中国是缺乏民主的资本主义",而中国民众也同样有"占领"的心情,喉舌们只得闭上嘴,顾左右而言他。

"占领华尔街"人数不很多,但他们表达出深刻的社会不满情绪,获得广泛的舆论支持。相比之下,中国的"特立独行"者们处境极为险恶,法律不会为他们而"弯曲",官方舆论尽力对他们泼脏水,互联网上较为特殊,他们能得到支持,但也同样面临越来越严密的封锁。

其实,中国共产党八千万党员,其人口比例不到10%,可以算是"少数"而非"极少数",但中共自诩"代表"全民,法律被它捏在手里,舆论为它歌功颂德,连国家军队也被它据为己有。这样一来,它在十多亿民众面前,成为一个庞然"多数",民众无论成千上万,都无一例外被它数十年如一日地视为"少数"或"极少数"。

于是,就有了一个带些数学意味的问题:那些"特立独行"者们是否要聚集为八千万人以上的数量,才够"资格"作为非"少数"或"极少数"而直率地说出自己的看法呢?这问题看似很没有道理,而在"中国特色"照耀下,实际上折射出政治现实的丑陋,而且中共看来也深知其涵义,才咬牙切齿地坚持所谓"五不搞",坚持中国"没有必要组建新的政党",生怕新时代的"建党伟业"从量到质,动摇它的专政。



"极少数"吸引着沉默的多数


其三,"一些专家"认为借款行动"至少看起来像是非法集资",表现得更有"司法"创意。

其实,人被带走,被羁押、审讯折磨将近三个月,家人和律师得不到音讯,"至少看起来像是非法拘捕",而当局及其"专家"脸不变色心不跳,因为"法律不会为特立独行者弯曲"。然后,财物帐簿被抄走,"偷税"证据秘不示人,只凭当局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至少看起来像是非法处罚",而当局及其"专家"一口咬定"艾未未偷逃大量税款的事实"俱在,不必证实,只须罚款了事。

显然,就法理而言,中共当局所作所为很是荒谬,然而这些作为所体现的,却正是它施政的基本逻辑。

50年代,明明是中共自己请人帮助它整风,让人家提意见,而一旦人们壮起胆子直言,就"至少看起来像是"向中共进攻,就开动专政机器,将数十万对它提意见的人们打下十八层地狱。

60年代,农村中的土地承包趋向、城市里的利润奖金势头,以及政治上集体领导取代个人专断呼应着共产主义阵营的改革浪潮,"至少看起来像是"资本主义复辟,毛泽东悍然发动文革,以群众运动迫使中共党机器回到个人独裁的轨道。

此后的改革开放,更是"至少看起来像是"资本主义复辟,"砍旗"、"资改"的帽子一顶顶飞起来,促使中共念起"四项基本原则"紧箍咒,改革难以触动国有体制支配地位和共产党一党专政,眼看着"国进民退"再成气候。

眼前的艾未未,先是至少在中共看来像是中国版"茉莉花革命"的推动者,就要想方设法让他"至少看起来像是"偷税嫌犯,然后又"至少看起来像是非法集资"。专政的内里实质,裹上了一层"司法行为艺术"油彩,似乎很是与时俱进。不过,市场化进程带来开放的空气,民间的人们也有他们自己的行为艺术方式。他们现在是"极少数",但吸引着沉默的多数。中共对他们咬牙切齿,只不过是要让那沉默的多数以为,这些少数永远都只是少数,如此而已。

――原载《动向》杂志2011年11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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