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17日星期三

荆冬雨:中国梦,南柯梦?――社会冲突进入高峰期


(中国梦还是"中国蒙"? 邝飙漫画 原题《不走邪路的驴》)


说中国模式是新加坡模式的改版,但新加坡议员至少还是民选而中国不是;说民族主义是中国新意识形态基础,但主义只为极少数人带来好处而作为民族主体的平民百姓只能被拆迁、被罚款。



三月份,中国大陆发生了三起与城管有关的暴力事件。十六日,在湖北英山县,带领队员拆除所谓违章建筑的城管执法大队长被执法对象挥锄打倒,至二十日不治身亡;十七日,在广州天河区,一名小贩对执法城管不满,连砍一名辅助城管(相当于公安的协勤,临时招聘人员)面部七刀,在众人围观之下逃走;二十一日,在青岛,城管与菜摊业主发生集体冲突,报道称多名城管受伤,一名女摊主被救护车接走。
公民呼吁废除城管的声音一直不断,但是政府方面限于三层利益而置之不理。其一,城管暴力执法执法是维护市容的有效手段,至少对城市(含县城)当局的面子起到维护作用;其二,政府人员超编以及需要安排就业的关系人可以谋求到就业机会(英山事件中受害人是转业军人、天河事件中受害人是临时招聘人员),城管机构亦是就业承担者;其三,任何行政执法都会带来大量罚没收入,在经济下行的时期,政府机构更要依靠城管等机构收「零钱」。

国家机密名义下的既得利益

作为受害人的城管执法者固然值得同情,但是,没有哪个政府机构公布事件背后的政府编制――县或区的政府超编与否?城管上级部门建设局超编与否?城管部门作为二级局超编与否?这三问后面是百姓要求政务公开的梦想。在政府方面,梦想就是如同土壤污染是国家机密一样,永远不想让百姓知道。
百姓的梦与政府的梦当然同属中国梦,但中国梦在百姓与公权力当局那里竟然如此不同。可以说,百姓和政府不可能「同床」,但「异梦」也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网络上有戾气,对城管被砍、被打(致死)的事件多数发言者是幸灾乐祸。因此,这也激化了政府与百姓的台面下对立情绪。比如英山事件,中共县委法文件指示各部门要向死者学习,而学习死者严格执法的最终目的仍是实现政府目标,「加快『中国茶叶大县、湖北山区经济强县、大别山生态旅游名县』三县建设」。网易新闻公布出来的英山县委文件全文包含政治激情,但网易也知道网民的情绪,因此关闭了新闻的评论功能。民意固然可以区分为好坏,而在事件后不反省政府管理体制的做法无疑是在为进一步的社会冲突「积攒火药」。

民意代表头衔下的无梦选择

「三县建设」在中共话语体系里面是「两个一百年」的诠释部分,尽管不是全部诠释。「两个一百年」是中国梦的具体指标,就是说到中共建党一百年(二零二一),经济总量超过美国而成为世界第一,中产阶级占到人口的一半以上;到中共建政一百年(二零四九),人均年收入达到四万美元,平均寿命八十岁以上。在当下经济下行长期化的趋势明朗的形势下,中国梦又有了美国大萧条(一九二九)时期美国梦的因素,即用远期目标来提振国民信心。但是,中国与美国的制度本质暨政治政治文化绝然不同,并且中共最高权力层在设计中国梦之前,先验性地排除了美国制度的参照,继续坚持「五不搞」、继续防止「走邪路」。
在制度模式上,中国效仿了新加坡即「经济上民主,政治上独裁」。不幸的是,这是个拙劣的模仿,因为新加坡模式里面最关键因素是议员直选。中国人大代表不可能直选,因为那是「邪路」。新加坡的议员会因很小的民生问题去底层的组屋(相当于中国的廉租房)去听取意见,而后解决难题;中国到处是宣传式党政首长大接访,而绝少看到政协委员与人大代表接访,就是接了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就不用说让委员与代表到底层走访了!对于可归为民意代表的此类人,他们最现实的梦就是每年到某个会堂去混饭吃,再煞有介事地提上一些无关痛痒的意见。
中国的民意代表最该解决的就是到城管执法现场问问所谓的违章建筑,有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合理性,若有就换一种执法方案,比如,拆除此屋后给事主寻一个另外的摊子或铺子所在。对于庞大的城管执法队伍,民意代表也该去问问「辅助城管(协勤)」的执法资格,还有背后人员编制问题。这些「应该」确是两种不同的梦:所谓的民意代表「不会做那个梦」,因为那样将得罪党委政府;老百姓没人愿意直接选择暴力反抗,但是盼着民意代表了解他们的想法并解决生计难题无异于痴人说梦!

民族主义口号下的暴力愿望

梦,不同的梦在冲突着。社会冲突进入高峰期已经是有眼可见、有耳可闻的事实,冲突表面上是行为对抗,在深层则是利益取向的绝不拢合。在浙江,为了「梦游」式的交管执法,二十天处罚八千过马路行人,但仍然没人敢问或也没兴趣问交管暨公安部门是否超编,被报道的热点是被罚者不服,以至于动手殴打交警。报道里面再次技术性隐去「国家机密」,根本不提处罚的额度。在广东,联合执法机构的数人痛打一名违章司机,导致该司机住院后,执法部门不仅否认打人行为,还称自己是文明执法。这两个丢人的事件都发生在三月份。
这两个事件里面,执法人员的梦想是多罚款也即多得奖励,被罚(打)百姓的梦是执法部门要讲道理、要文明执法。梦想,在此又发生了冲突。
作为社会动员口号的「中国梦」饱食民族主义营养,但是民族主义在不同的群体那里正如中国梦本身一样,理解差异非常之大。极少数人利用这个主义,保证制度提供正式与非正式的机会来捞取超额利益。不用说裸官之类,就是看辅助城管与协勤之类的人员,也是在极少数人那里购买就业机会。大多数人看到民族主义是个「天下大乱」的机会,简白地说,只要社会闹起来,大家就有的可抢,更有报复的机会。此论绝非危言耸听,而是实际调查的结果:我没有私家车,经常打出租也坐无照电摩的,闲谈中,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希望中日开战或(和)中美开战,甚至主动到另外的城市参加游行,而他们最实际的盼望就是「世界大战打起来,好杀贪官」。其辞也许欠缺逻辑,而他们盯准的贪官竟然是小小的城管执法人员与运输管理执法人员,还有被蔑称为「马路橛子」的交警。
中国梦,这样下去,注定是南柯梦。中国梦,这样下去,不是噩梦就十分不错了。

――原载《动向》杂志2013年4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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